作者:穆海亮(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毛乌素沙漠从“千年沙漠”向“万里绿洲”的转型,是人类治沙史上的壮丽诗篇。 陕西戏曲研究院创作的秦腔现代戏《生命的绿洲》,以此为背景,讲述了何玉芳一家四代造林治沙,付出惨痛代价无悔,面对利益的诱惑不改初衷的故事。 这不仅仅是赞扬治沙的功绩,更是对生命价值的探索,对人性的追问,让我们感悟到老百姓在治沙期间看到的生命气象,感受到这种生命气象背后蕴藏的人性力量。 因此,《生命的绿洲》不仅仅是治沙的赞歌,更是生命的悲歌,更是人性的壮歌。
《生命的绿洲》连环画资料照片
通过造林护林的外部事件聚焦主人公的内在精神,将一切外在冲突投射到人物灵魂深处,是该剧人物塑造的突出特征。 何玉芳始终处于矛盾的漩涡中,为了治沙、植树、护林,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考验。 山洞里的蜡烛在晚上被黄沙封住了大门,这是多么恶劣的自然环境; 十几岁的儿子大林被迫挖煤还债,这是多么困难的现实处境; 丈夫石广义得了癌症、截肢、病逝,大林得了重病。 这突然的家庭变化,何玉芳是如何支撑的? 面对天价采购承包权的巨大诱惑,何玉芳如何抵制? 潘运恩不知情,何玉芳如何应对? 剧作深刻揭示了主人公心中的感情之痛,展现了她直面一切、坚韧不拔的意志,以及奋力战斗时迸发出的精神力量。 最能体现这一点的是两个高潮段落。 一种是石头广不堪碍于家人,只好自己挖坟自葬,何玉芳拼命劝说。 夫妻之间的长段翻滚成了白色,充满了歌唱、热恋、深情,撕心裂肺、热血沸腾。 二是潘挥刀砍树,伤了大林。 何玉芳以热情的《十可恨歌》,倾诉多年的辛劳,直接斥责潘带来的自私寡义,表现矢志不渝的顽强坚守。 这样的场面既感人又动情。 这样的主人公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艺术形象。 这样的绿洲不仅是沙退绿的环境绿洲,也是“昂首挺胸”的生命绿洲,是勤劳善良、打击邪恶贪婪的人性绿洲。 如果说何玉芳治沙造林是以人的外在力量抵制生态环境的沙漠化,那么她用自己的信念战胜潘带来的阴谋,就是用人性的光辉抵制人性的沙漠化。
采用过去和现在双线交织的结构方式是该剧的另一个特色。 两条线索时而并行不悖,时而交叉推进,时而互补,时而跳跃流转,实现了多重艺术效果。 第一,广义之死、大林之疯、潘运恶之因等,在现有线索中制造引人入胜的戏剧悬念。 都将从过去的线索中一个个地解开。 其二,在过去和现在的因果关系上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毛乌素从过去黄沙漫天到现在郁郁葱葱,潘运从过去的正直到现在的贪婪,生态的变化令人欣喜,人的变化令人深思。 其三,在两条线索之间构成了碰撞模式的互补性。 过去是人与自然的碰撞,表现了人类改造生态的力量; 后者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凸显人的精神选择。 两者都被提升到人格和灵魂的高度,赋予了整部剧丰富的人学意义。
秦腔慷慨激昂、歌剧恢宏、陕北民歌火辣辣、传统戏剧空灵意境融为一炉,实现了舞台艺术的多因素融通。 作为舞台设计主体的沙漠营造出环境的压迫感,最后一大片绿线从天而降,绿意弥漫整个舞台。 这是沙漠变成绿洲的具体体现。 伴唱是全剧的一大亮点,尤其是每次感情剧烈波动时,幕后都唱着信天游。 表达男女之爱时火辣辣、赤裸裸,遭遇苦难时透出无限苍凉,爱情破灭时表现出灵魂被撕裂的绝望感。 以洁白轻盈的少女姿态展现天鹅华丽的舞姿,增加了舞台造型的美感。 这是苍茫沙漠中难得的温暖与明亮,不仅代表着植树造林的丰硕成果,也是美好爱情的寄托,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和谐。 用斗篷群舞展现风沙风暴,突破了传统程序,具有现代意义,但在秦腔舞台上却很和谐。 特别是在石广义自杀的场景中,夫妻在漫长的黄沙中倾诉、挣扎,最后变得傲然挺立。 没有斗篷舞蹈的纠缠、干扰、包围、托举,整个段落不可能这么一气呵成,场面也不可能那么震撼人心。 秦腔与陕北民歌的融合自然贴切,现代艺术词汇与传统程式之间也没有明显的裂痕。 出现这样的舞台,是对秦腔习惯的突破,但这一突破是对保护创新而不是割裂传统的探索。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秦腔文献整理与传承保护研究”(项目编号19VJX152〕 )的阶段性成果)
《光明日报》 ( 2023年11月23日第16版( ) )。
资料来源:光明网- 《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