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记者周怀宗)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发表后，“大豆振兴”的话题热度很高。 上世纪890年代，中国是大豆净出口国，但现在大豆有9成需要进口，在去年进口下降的背景下，从海外购买了8803万吨。 20年间发生了什么？ 中国农业大学副校长、国家科技部“十三五”农业农村科技策划组组长王涛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详细阐述了中国大豆乃至中国农业的短板和难点。 “农业是我们现代化的最后一块短板，没有农业现代化，就永远没有国家现代化。 ”
去年中国买了8803万吨大豆
在国际农产品竞争中，大豆一直是受关注度最高的领域，同时也是竞争最小的领域——在国际市场上，美国和巴西、乌拉圭、阿根廷等国家占有90%以上的出口份额。 中国是主要进口国之一。 海关总署日前公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大豆进口总量8803.1万吨，比上年减少7.9%，这也是7年来首次减少。 尽管如此，大豆进口量也占进口粮食总量的80%以上。
大豆关系到居民油脂需求的供给，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国居民油脂消费量迅速上升，统计数据显示，到2023年，我国居民年人均食用油消费量将上升到24.80公斤，人均年油脂消费近50斤。 国内的产量，供应不足。 权威数据显示，2023-2023年，我国植物油消费量达3568万吨，其中国产油脂约1100万吨，自给率只有30.8%。
在原料层面，这个比例更大，在国新办上周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相关人士表示：“中国大豆的需求量每年约为1.1亿吨左右，中国大豆产量为1600万吨左右，85%的大豆需要进口。”
数据显示，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叶，我国才是大豆净出口国，此后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一方面与生活水平提高、油脂消费量提高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国内大豆竞争力下降、栽培面积减少有关。 ”王涛说。
为什么东北的农民不想种大豆？
东北是大豆最重要的产地之一，但在东北栽培面积持续下降。 “在东北，农民最喜欢的是水稻和玉米。 因为，这两种作物，基本上都实现了机械化生产。 农民把田地交给公司种植，从播种到收获，都是机械化的。 农民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打工赚钱。 大豆机械化程度低，很大程度上要靠人力种植。 谁愿意呢？ ”王涛说。
即使靠人力栽培，大豆的利润也远远比不上其他作物。 “我们的大豆单产低，出油率低，机械化程度低，生产成本高，价格也高于进口，榨油企业不愿意选择国内大豆。 这是因为大量的榨油企业分布在广东至大连沿海一带，可见——的原料大部分是进口的，沿海明显接近原料，运输成本较低。 ”王涛说。
依赖度过高的粮食安全的创伤
85%的大豆依赖进口意味着什么？ “对国际市场的依赖度太高，很容易被掐住脖子。 大豆进口一直是贸易摩擦的重点领域，也是中国长期以来的痛点。 一个大国，不能有这么高的依赖度。 ”
其实，对国际市场依赖度过高的，不仅仅是大豆，还有高粱、糖等，进口量排名居世界前列。 一些主要粮食，如玉米，尽管种植面积更大，产量和储量巨大，但国际竞争力不足。 “近年来，玉米种植面积一直很大，最高的年份达5亿亩，这给贮藏、财政支付带来了很大压力。 另一方面，一些粮食企业宁愿进口玉米。 价差太大，进口玉米出港价5毛多，国产玉米明明没有运输费、关税等，价格却高达1元以上。 因为我们的机械化程度不高，生产效率低，成本太高。”
2023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是提出大豆振兴计划，农业部随后发表的文件，把提高大豆产量作为“调整粮食结构的重要措施”。
“大豆非常重要，不仅关系到居民油脂消费的供给，还关系到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 ”王涛说。
照现在的效率中国要种8亿亩大豆
如何增加国产大豆的供应？ 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大豆种植面积约为1.27亿亩。 农业农村部表示，2023年将增加500万亩大豆种植面积，同时，农业农村部相关人员在解读中央一号文件的记者招待会上也表示，将来“以进口大豆为中心的结构不会改变”。
真正的突破口不是种植面积的增加。 2月21日，我国农业农村部发布《大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加快推进农业转型升级的意见》，提出“大力推进农业标准化”“推进现代种业腾退升级”“加快农业机械化”等多项农业现代化目标。 这两天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也同样提出了“加快农业关键核心技术突破”等目标。
“只要大豆生产效率没有质的变化，改变进口结构确实很难。 ”王涛说，“以现代生产力，要满足国内油脂供应，大豆种植面积至少要达到七八亿亩，是不现实的。 农业农村工作文件指出，在恢复种植面积的同时，要加强科技攻关，加快生产方式调整。 在美国几十年前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
美国的“科幻”装备在中国必不可少
那么，美国到底做了什么？
“在广阔的田地里，地面上配置了传感器，空中有无人飞机在盘旋。 它们将土壤中的水分、肥力、农作物生长力、病虫害等数据传送给太空卫星，卫星传送给地面农场工人，工人通过无线遥控器控制无人值守的拖拉机播种、施肥、收获，控制自动灌溉系统浇水”……
这是欧盟农业部长向往欧洲农业发展方向，在——处于大洋彼岸的美国，而不是科幻想象，这种农业生产方式已经成为现实。
大豆难题是中国农业现代化面临的困难中的典型案例。 在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有几千年历史的中国农业，已经落后于现代化，“农业是我们现代化的最后一块短板，没有农业现代化，就没有国家现代化。 现在到了补短板的时候了。 ”王涛说。
美国的无人机、卫星、无人拖拉机、自动灌溉，这些东西中国都缺吗？ 不是这样的。 王涛表示，玉米、小麦等大宗作物生产已实现60%的机型盈利。 我们的专家也研究了无人拖拉机，通过卫星传输数据，进行了全自动化的农业生产。 ”
真正的科学田不是种子化肥
具体科技水平不是短板，短板到底在哪里？ 在王涛看来，农业现代化不仅是农业科技的进步和应用，也是观念、生产模式乃至乡村治理模式的现代化。
真正的农业现代化，首先是观念的现代化，我国现在提倡的生态农业、绿色农业，正是观念转变的体现。 其次是生产方式的现代化。 现代化必须是适度规模的生产，传统的家庭生产模式很难实现现代化。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很多地方，家庭土地分成几个小块，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但确实是今天我们要认真考虑的问题，”王涛说。
真正的科学园地，不仅是种子、化肥、农药的问题，王涛说：“现代化的农业，应该有工业思维、工程思维，把更多的科技成果应用于整体生产，需要适度规模化经营。 一些土地小块的种植，不可能真正机械化、自动化甚至智能化。”
要让农民成为体面的职业
适度规模化的现代农业生产模式与传统家庭生产模式之间如何契合？ 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和农业农村部日前发布的农业转型升级意见，都把小农户与现代农业生产的衔接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工作之一。 在王涛看来，这也正是农业现代化进程中的难点。
王涛认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农村的基本经营模式，其核心是保护农民的根本利益。 农民进城后，多从事劳动力大、收入不高的工作，在他们年老不能工作之前，至少有土地可以保证他们的基本利益。 “将来，即使我们的城市化率达到70%，数亿人口仍住在农村，这就是保护小农户的价值。 ”
但王涛认为，保护小农户的措施，只是阶段性的产物。 “解决小农户竞争力问题后，农业生产最终要适度规模化。 那就是农业生产“第二次革命”完成的时候。 ”
“必须让农民成为体面的职业”，王涛说。 “怎样才能变得体面呢？ 除了更好的收入状况、社会保障、公共服务等，还要把农民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 背黄土靠人力生产的方式，不能让农民体面起来。 ”
“标准化是现代工业的基础，也是现代农业的基础。 无论是过去的农业机械化，还是未来信息化驱动的智能生产，都是以标准化为基础的。 甚至生态、宜居的问题也必须通过建立在标准化基础上的现代技术来解决。 也许有人认为农药、化肥、大机器不进入农村就不能维持自然生态，但实际上秸秆、畜禽粪便、生活垃圾等本身就会造成污染。 合理处理和利用这些，还是需要科技的。”王涛说。
王涛说，农业现代化的路径其实已经很明确，从发展理念现代化到科技现代化，到装备现代化，再到生产方式现代化。 此外，最重要的是人的现代化，需要从公共服务、基层管理等多方面入手，最终转变农民的思想观念。 ”
回答者介绍
王涛：中国农业大学副校长、农业生物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教授、博士生导师。 研究方向为植物分子生物学和基因工程，参与国家农业农村科技规划和政策研究。 现任国家科技部“十三五”农业农村科技计划组组长，承担科技部战略研究课题《科技支撑乡村振兴战略研究》。 2023年获神农中华农业科技奖一等奖。
新京报记者周怀宗摄王威
张牵校校对吴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