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沉默着，身体在按压的时候剧烈地摇晃着，声音也越来越吵闹了。 铃铛、喇叭、铜片……所有的声音都是从她身上发出的，听起来杂乱无章，有点尖锐。
这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不强不弱。 她戴着“身体乐器”，连脸都被乐器遮住了，脸很模糊。
她身边站着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他看起来很平静，既不像暴怒也不像神经质。 他拿起鼓槌，像演奏乐器一样，对女性进行“按压”和“殴打”。 女人总是站在那里，她细微的呼吸、感情、她身体的摇晃、跌倒，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编出一首曲子。
这是模拟家庭暴力的行为艺术。 “身体乐器”的创作者孙雪怡将该装置命名为《亲爱的请演奏我吧》。
在《亲爱的请演奏我吧》视频中，“演奏者”正在用“殴打”进行“乐器演奏”。 回答者供图
她一想起自己身边发生的家庭暴力行为，似乎总是以“声音”出现。 打、毁、吵、叫、哭。 总是发生在深夜的密闭空间里。 它在邻居敲门后消失，太阳升起后就看起来不可思议了。 在别人看来，施暴者很有礼貌，受害者依然开朗，谈论暴力时，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通过这样细致的观察，孙雪怡想到以“声音”为载体，表达社会上常见的家庭暴力问题。 根据联合国发表的《2023年暴力侵害妇女行为发生率估算》报告，全世界每3名女性中就有1人遭受家庭暴力。
2023年，北京市东城区源伶家庭和社区发展服务中心对反家庭暴力法实施5年来，北京市各级法院对外公开的320件涉及家庭暴力案件的判决书和175件人身安全保护令裁定进行了大数据分析。 分析结果显示，家庭暴力受害者中女性占88%，加上受害者寻求司法救济的意愿不高，此类案件举证和认定难度较大，家庭暴力认定比例较低，赔偿请求的支持率也较低。
艺术可能在更微观的层面折射着社会的现实。 孙雪怡将“身体乐器”拍摄成视频，并进行了展览。 她看到一名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在视频前崩溃哭泣，面临着“太残酷了”的争论，但希望这部作品能给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们逃脱的勇气。
11月25日，国际消除家庭暴力日，新京报记者与创作者孙雪怡对话：
为沉默的家庭暴力受害者“发声”
新京报：你为什么想制作“身体乐器”来比喻家庭暴力？
孙雪怡：这是我的毕业设计。 我本科就读于西安美术学院公共艺术系，在创作毕业作品时，希望将其与社会议题相结合，使之具有一定的公共价值。
选择家庭暴力的方向来源于我听说的一起家庭暴力。 有一段时间，我楼上的情侣每天凌晨吵架。 起因是一件小事，吵架开始骂脏话，弄坏家具，殴打，还有女孩子非常大声地哭和叫。 但是，当我敲门时，声音很快就停止了，即使第二天问他们，他们也可以对此保持沉默，互相隐藏，有意回避。
沉默，隐匿，我发现这是家庭暴力的重要特征。 我想用声音为“她”发声。
“身体乐器”的各部分构成细部图。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你的创作过程怎么样？ 能说明一下最终的成品吗？
孙雪怡：我最初的想法是从家具开始，用椅子、桌子这些家具和房间联系。 例如，你可以用椅子的腿把小提琴和和弦连接起来。 椅子腿断了的时候有声音。 另外，用一个装置就可以把它复原，声音就会消失。
但是，我担心这样过于含糊，观众难以理解，最后使用者选择了更直观的表达。
在设计上，有几个原理是共通的。 例如，脸键的鼻子和脸颊部分是两块铜，铜被打的话非常容易发音。
嘴里的装置，实际上和口哨是一样的发声原理。 你在经历家庭暴力的时候，自然会哭也会叫。 包含该乐器后，由于身体受到冲击，四个笛子同时接触气流，但接触不均，用力不当，会产生非常尖锐起伏的哨音。
头部的装置有两个部分。 一个是像头盔一样的铃声，另一个是像木制木鱼片一样的东西。 当你经历了家庭暴力，脑袋开始晃动时，太阳穴两侧的银色钥匙会发出声音。 手的装置和按铃是同样的原理。
模型后面有扬声器，模拟家庭暴力者求助的声音。 一部分是铃，有两个赛马铃，两个弯钩的小铃，和寺庙里的钟相似的铃。 声音不同，既有清脆的“叮”，也有很重的“嗡”，还有强有弱。 模特身体的摇晃越大，牵引的乐器越多，声音越吵闹。 我用这些声音作曲。
新京报：你对“施暴者”和“受害者”的选择有何要求？
孙雪怡：我要求装设备的模特是中年女性，至少30岁以上。 从数据来看，最容易遇到家庭暴力问题的是结婚后。 “施暴者”很少被要求。 普通男性就可以了。 我不想让他看起来特别凶狠。 或者有神经质的状态。
我想展示模特“客观化”的效果。 就像真正的乐器一样，无法抗拒，也无法自主行动。 即使被打倒、摔倒，也马上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也是现实的隐喻。
2023年5月，孙雪怡(中)和两位演员正在彩排。 回答者供图
“希望受害者有逃脱的勇气”
新京报：作品面向公众后，别人的反应如何？
孙雪怡：我还记得在毕设现场展览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有点发抖地站在作品前。 我问了她，她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人几乎不见了，她终于来了，突然哭了。 她说这部作品让她想到了曾经遭受家庭暴力的经历。 这可能是一部分人感动的地方。
有些人甚至觉得这部作品不仅仅是暴力，还美化和推荐暴力。 他们不想直接带着自己的伴侣和孩子去看这部作品，所以非常抵触。
有一次在贵州展出，一位家长发现我，觉得这部作品太“残酷”了。 她说，如果用更“美丽”的方式表达，就像法国艺术家选择通过舞蹈解决暴力一样，可以和孩子一起看，也可以接受。 我的想法是，现实中的家庭暴力可能更残酷。 这已经是演绎的结果。
但是，我同时在考虑。 我做的是公共艺术，面向大众。 如果孩子看到了，你可能会感到困惑。 父母也会担心。 包括我选择“受害者”的女性视角在内，无论怎么回避都有一定的指向性，这是创作上的问题。 在家庭暴力的上下文中，简单地指女性，但也有男性受害者。
2023年6月明日视线群展，孙雪怡与同伴布置的展厅。 回答者供图
新京报：观众说“残酷”或者哭，这些反应你之前预想到了吗？
孙雪怡：哭是可以预料到的。 制作这部作品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惊悚”，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自己虽然没有经历过家庭暴力，但是一看到那个“演奏者”，心里就开始发毛，容易代入“被演奏”的角色。
新京报：你希望自己的作品对家庭暴力受害者有什么帮助吗？
孙雪怡：如果现实中遭受家暴的人看到这部作品，可能会很痛苦，但我希望他们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和激励，有勇气逃出去。
北京新闻记者徐杨
编辑刘倩校对吴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