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清
为了写《树民》，作家安妮普罗克斯“消失”了14年。花了几年时间研究史料，收集材料，实际写作时间长达五年多。终于，在她80岁的时候，出版了这本55万字的小说，涵盖了生活在北美的两个家庭七代人的三个世纪。她最初构思的小说量是现在的5倍。
《树民》书影
作者的大四年龄，很大一部分的篇幅，都是围绕《树民》的话题。但令人惊讶的是，作者大胆地选择了一种古老的写作范式，这是一种“非现代”甚至“前现代”的文本。小说叙事的时间感、速度和强度与当代流行的写作范式背道而驰。这个故事更适合“听”。它营造的阅读体验，沉淀了童年部落篝火夜话的古老记忆。这种失传已久的“说书人”艺术，在当下依然显示着它的魅力。
这部小说开始于1693年。勒内塞尔和查尔斯衰变是两个一无所有的法国青年。他们——年在当时的“新法兰西”之后来到加拿大当仆人，被雇主带进了黑暗辽阔的森林。后来我们会发现，人类在这个故事里是脆弱的。随着命运之手的辗转反侧，一群群人物向各自的目的地冲刺，只有茂密的树林一望无际。人类攫取了森林，创造了金钱帝国，然后资本吞噬了人类。最后，庞大的财富帝国一夜之间崩塌，被破坏的森林依然顽强地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
除了钱和人，森林是《树民》中一个强大的主角。在普鲁的笔下，森林是一个有着鲜艳色彩、气息和节奏的生命体：“这里生长着参天大树，这在法国几百年来是从未有过的。常青树比教堂还高，茂盛的枝叶在头顶交织，形成一片假天空。”“明亮的枫树在黑云杉旁闪耀。第一场暴风雪在十月的晚上来临。雪花在云杉针叶间嘶嘶作响，森林像在吸气一样萎缩。”“森林以自己的方式吞噬着它的破坏者，依然生机勃勃的树根明目张胆地生长着。地平线上的树似乎总是越来越多。”
“写一本关于森林的书。”陆的想法是在30年前形成的，当时她经过密歇根半岛上的一个废弃小镇，那里只有一个邋遢的自动洗衣房矗立在一个废弃的十字路口。在周围生长的灌木丛中，她看到一块纪念板，上面写着这个地区曾经是世界上最繁荣的白松林生产区。就在这时，作家抬头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一棵白松。这让她想起了童年读书经历中难忘的文学形象。——白人殖民者在这片茂盛的土地上无休止地获利。把《树民》定义为环保题材的小说，是避重就轻。作者有伟大的写作抱负和深刻的忏悔。这是一个关于“北美与现代资本帝国”的寓言，划破了不到300年前北美历史肌体的血管，里面流淌着令人震撼的黑色欲望。是贪得无厌的饥饿，疯狂的浪费，和掠夺为最大的动力。
普鲁在4年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人类面临的环境问题与其说是科学问题，不如说是文化问题。《树民》含蓄却犀利地写道，西方白人几个世纪以来深信不疑的“文明之路”在某种意义上是一条死胡同。这部小说平行呈现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原产于北美的“树的世界”。美洲土著micmac(印第安人)认为他是从这个地方生长出来的，就像树木从土壤中发芽一样。另一个世界是欧洲白人殖民者带来的“金钱世界”。在欧洲固化的阶级结构中一无所有的冒险家们不择手段地试图在新世界中建立财富和地位的秩序。
于是塞尔迪凯走上了密林中命运分叉的小路。塞尔认为他可以用他的劳动来换取一个住的地方，所以他的雇主为了私利强迫他娶了一个米克马克女人。他的米克马克的妻子试图把他带入“万物平等，树是人”的世界，但白人殖民者已经到来，牧师们已经取代了酋长。无法成为文明人的原住民及其混血儿在故土流离失所。迪基用尽全力逃离了雇主的控制，在茂密的森林中活了下来，成为了一名毛皮商。他用皮毛交易赚到的第一桶金作为原始资本，进入了新兴的木材交易行业。后来，他穿越大西洋，用自己在欧洲的新财富赢得了旧钱家族的青睐，嫁给了一个贵族家庭。他终于进入了光辉的世界，用金钱和名誉维系着亲情。血缘关系无关紧要。
当白人殖民者闯入时，睿智的老酋长意识到“我们将生活在两个世界”。然而，事实是一个世界在不断地撕裂和摧毁另一个世界。
塞尔的后裔成了成千上万四处漂泊的印第安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群体。迪基改名为杜克，他的后代不断巩固一家伐木垄断公司的财富。两个家族的后代偶然有了无意识的交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迪基唯一的亲生儿子对工业没有兴趣。他中年回到欧洲，留下了他和一个印度女人的私生女。女孩意识到，她不是一个被爱的孩子，而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欧洲文明人”的失败作品，因为她没有成为一个“文明的野蛮人”。她忍受着被抛弃的孤独，在失意中寻找一个能帮助她成为印度人的男人。这个人是塞尔的后代。
普鲁描写“树的世界”和“钱的世界”的笔法是不一样的。她用不加掩饰的柔和忧伤写出了随波逐流的印第安人的悲歌。没有狩猎天赋却没有用武之地的印度少年，成了一个被遗忘、被摧毁的边缘人。无奈之下，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对他说：“我不是任何一种人。我不属于任何地方，也没有适合我的地方。”这位儿孙满堂的老酋长，承受着白人毁了他早年失去的儿子和更多年轻印第安人的痛苦：“枫树和山毛榉树会落叶，直到闪亮的新叶再次开放。而他，再也没有任何棋子了。”一代又一代的印第安人停止了狩猎，他们被迫进入“为报酬而工作”的资本体系，他们的意志被夹在白人的世界和他们自己的一知半解和正在消失的文化之间。
在与“公爵的商业帝国”相关的章节中，作者以近乎黑色喜剧的口吻讲述了这个家庭的孩子在追求财富的过程中相继死去的故事。迪基募集资金的伟大事业失败了，他死在一个敌人手里；他的接班人，从街上千挑万选后培养出来的，死于一枚钉子引起的破伤风；他的儿子和侄子在一次豪华的家庭晚宴上集体死于意外火灾；唯一幸存的男性继承人死于严寒和霜冻.男人死后，比男人更厉害的拉维尼娅又拉起了家业，能应付媒体、法庭、私家侦探的铁娘子却应付不了心脏病的突然袭击。没有什么阴谋，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意外，仿佛命运在嘲讽。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钱却像石头一样堆积起来。资本的驱动能量如此惊人，火车、汽车、电报的技术进步，以及南北内战，都是资本化学反应所需要的催化剂。一开始是人拥有财富，最后是钱拥有人。
商业资本的堡垒总是从内部坍塌。杜克的孩子们中出现了一个“自我放纵”的浪子，公开挑战家族信仰：“企业家精神散发着18世纪的气息。”他一生流浪，都是为了寻找“野林的核心力量，至关重要的生命力”。《树民》的吸引力也在这里。普鲁并不是一个呼吁“尊重文化多样性”或者“多种树，少剥削”的口号作家。在她雕塑般的风格中，在蜂拥而至的人物和故事中，作家创造出那种“至关重要的生命力”。3354人类的力量在现实中是捉襟见肘的，然而，依靠(刘清)
来源：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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