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网消息：冲动离婚需要安静。将于明年起实施的《民法典》新设了夫妻协议离婚“30天冷静期”条款。此外，离婚诉讼中还有一个“调解”环节，旨在使人们对婚姻保持谨慎的态度。但当婚姻遇到家暴等极端情况时，这些条款的成立会不会成为对离婚的限制？近日，河南一女子被暴力从家中跳下的视频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在声讨施暴者的同时，也有人提出疑问：遭受如此严重的家暴，法院为什么不判决离婚？这场离婚官司是否遭遇了“离婚难”的窘境？法治在线记者前往河南商丘调查这一事件。
被扇耳光，被推倒，被拉拽，一年前，女子小燕在自己的服装店被当时的丈夫窦某殴打，最终以从二楼跳下结束了这场家暴。一年后，小燕将家暴视频片段上传至网络，迅速引爆舆论。在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记者找到了事发时的服装店和目击者。
2019年8月13日下午13时38分，小燕从自家服装店二楼跳下。隔壁店的李女士当时就站在店门外，第一次看到小燕倒在地上。另一家店的张女士也听到了声音，看到小燕躺在地上。
张女士：“我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小燕]躺在地上，地上有血。我看到她伤得很重，一片紫，就是拳头打过来的感觉，头发也挺扯的。”
视频显示，围观群众开始打电话，擦拭小燕脸上的血迹。直到这时，窦某才推门出了服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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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她老公当时是做什么的？
目击者：“我就听到他说了一句话，‘你还行不行’，意思是你要不要勇敢，意思是她很勇敢。她不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吗，说明她很勇敢？很冷，一点也不心疼。当时看到这一幕，我就觉得心里一凉。”
窦为什么说小燕“逞能”？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在这个透明的服装店里，有着外人看不透的秘密。
记者联系到当事人小燕。时隔一年，她回到事发的服装店，在这里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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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不管是他的表情，还是他说的话，还是这些打我的行为，都让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但是我不想死。那个窗户是我唯一能逃出去的出口，所以我会从二楼跳下去。”
[点评]她说自己多次遭受家暴，害怕丈夫。
为什么小燕把二楼的窗户当成唯一的“逃生出口”？据她描述，当时最大的危险不是跳楼，而是在服装店的窦某。小燕对丈夫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窦这次的暴力行为。
小燕与窦某于2016年确立恋爱关系。2017年，他们按照当地习俗举行了婚礼。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2018年，两人在柘城县民政局登记结婚。婚后，小燕用父母给的嫁妆钱开了一家服装店，面积50多平方米。一楼是店面，二楼是仓库和休息室。目前二楼窗户已经被封。
小燕形容自己身体里有个气球，刚开始工作生活都充满朝气。然而，没过多久，她和窦某的婚姻生活亮起了红灯。小燕说，婚后她遭受了三次严重的家暴，都是因为窦某赌博引发的。
小燕回忆，2018年4月的一天晚上，窦某喝了很多酒。回来后，两人发生了争执。窦某第一次对小燕动了手。
小燕：“当时我也是使劲打，包括抓我头发，把我摔在地上。我滚了三四米远。还有就是用手使劲打后脑勺，还有就是踢肚子。”
在窦某的重拳下，小燕被打倒在地。4月的柘城县天气乍暖还寒，她脸贴在地砖上的冰凉感让她记忆深刻。这也是小燕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如此严重的暴力。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娘家，决定和窦离婚。但当时小燕还没有“家暴”的概念，认为是窦某酒后的一时冲动。一个多月后，在窦某的再三保证下，他们和好了。
然而，两人和好没多久，两人又陷入了不断争吵的漩涡。家庭矛盾无法解决，窦某只想用暴力让小燕闭嘴。
小燕：“我说你不应该再打我了。这是家暴，然后他说，你知道吗？每次我打你，你马上闭嘴。当时觉得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比他打我之前还大。”
2019年8月7日，窦某的母亲在牌桌旁发现窦某，当场将其责骂。窦觉得他妈知道他打牌是因为小燕抱怨，他的火气又爆发了。
小燕：“他在牌局上当着他妈的面直接打电话给我，然后说我死有余辜。他说他会回到店里开枪打我。”
[事件]丈夫突然闯入服装店开始殴打妻子。
窦某的暴力行为让小燕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脾气不好，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于是那天挂了电话后，小燕关了店门，跑回了娘家。接下来的几天，她不敢再去店里，一般都是家人陪着。她还打算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但最严重的伤害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窦某躲在娘家的那几天一直没露面。小燕听说他去了郑州，于是2019年8月13日，小燕独自回到服装店。下午1时许，窦某突然闯入服装店，开始殴打小燕。因为不是第一次遭受家暴，小燕一开始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她称窦的暴力行为是“有目的的殴打”。
小燕：“我当时坐在沙发上，他已经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他又想扇我一巴掌，然后我下意识的想躲开，他就不打了。然后同时他露出了一个非常骄傲自大的笑容，所以我觉得他打我只是看到了我的恐惧，看到了我对他的恐惧，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不仅如此，小燕总结，三起家暴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拿走她的手机，限制她的行动能力。
小燕：“本来有机会逃出来的，但是当时因为腰和尾椎特别疼，几乎走不动，走得很慢。我想跑，因为我离那个门比他近，比他近得多，但是因为我当时走不动，他就赶紧把我抓起来，然后抓着我的头发把我从门口拖到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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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突破小燕的心理防线，让她开始感到恐慌和害怕的是窦一拳打在她的眼眶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体内的气球彻底爆炸了。萧炎的叫声惊动了隔壁商店的李女士，她上前询问情况。
李女士回忆，当时他看到窦的神色如常，以为两个人只是吵了一架就走了。但据小燕说，当窦某转身面对她时，他完全变了脸。
小燕：“他打我的时候，表情很凶。然后，当他去和邻居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很温柔。他说没关系。我们一会儿就开门出去。”
视频显示，窦某拉上窗帘，锁上服装店唯一一扇通往外界的玻璃门，然后将小燕拖到吧台后面。忐忑不安的李女士回到小燕的服装店门口，往里看了看。就在这时，小燕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记者：他跳的时候你看到他的反应或者你说的话了吗？
小燕：“当时没有我跟他说话的余地，或者说我跳楼看他反应都来不及。当时我就想，我得活着出去，然后我就要从二楼跳下去。”
【结果】妻子被鉴定为轻伤，一级丈夫涉嫌故意伤害罪。
小燕从自家服装店二楼跳下后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诊断，她的身体有多处骨折和损伤。之后，她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康复治疗。同样让她痛苦的还有她与窦某的离婚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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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三天后，小燕接受了警方对伤害程度的第一次鉴定。柘城县公安局物证鉴定室作出的第一份鉴定书显示，经查，小燕“左眼受伤系丈夫殴打所致，其余系跳楼所致”。该鉴定意见为小燕“左眼损伤构成轻伤一级，骨盆骨折、椎体骨折构成轻伤一级”，小燕对该鉴定意见提出异议。2019年11月，根据柘城县公安局出具的鉴定意见通知书，本次认定小燕左眼骨折程度构成轻伤一级。窦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立案侦查。
据柘城县人民法院发布的公告：在案件侦查阶段，因窦某拒不到案，公安机关对其进行网上追逃。2020年3月25日，窦某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因疫情原因对其采取非羁押诉讼；2020年6月15日，柘城县人民检察院对窦某提起公诉，要求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2020年7月21日，柘城县人民法院决定逮捕窦，现羁押于柘城县看守所。除了刑事案件，小燕与窦某的离婚案也备受关注。
去年8月，小燕遭遇了非常严重的家暴，之后她坚持要离婚。那她为什么直到今年7月才拿到离婚判决书？离婚诉讼顺利吗？这个案子的审理是否长期拖延？
王国夫——柘城县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一庭庭长是审理小燕与窦某离婚案的法官。据他介绍，今年6月5日，小燕向法院提出离婚。
商丘柘城县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一庭庭长王国夫说：“虽然家暴发生在一年前，但原告要求离婚是今年6月5日在网上提起的离婚诉讼，一年都没有调解。这是网上的误传。”
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小燕的认可。
小燕：“刚开始的时候，我有几个月坐不起来，因为我全身都骨折了，尤其是三块腰椎，坐不起来。直到6月初我才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也就是我有了打官司的身体素质，所以我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
柘城县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对原被告双方进行了调解。
据法官介绍，在调解过程中，男方以孩子还小为由不同意离婚，女方则以遭受家暴、感情破裂为由坚持离婚。如调解不成，2020年7月14日，柘城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此时，窦某尚未被拘留。据法官介绍，窦承认自己一周打一两次牌，并没有为2019年8月13日对小燕的家暴找太多借口。
商丘市柘城县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一庭庭长王国夫说：“家暴打人部分没有做过多辩解，只说了跳楼，因为庭审中双方说法不一。庭审中，原告称自己跳楼是因为对方拉她上楼，她跳楼是为了逃避。但是被告说他连二楼都没上，对方就已经跳了。”
当时窦的职务是否会影响窦的定罪量刑，审理刑事案件的法官还要进一步调查认定。但窦家暴、赌博的事实清楚，是法律应当准予离婚的情形。所以不存在“先刑后民”，即先审理刑事案件，再审理离婚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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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夫总统
庭审中，孩子的抚养权和服装店的财产分割也是双方争议的焦点。也是在这次庭审后，小燕编辑了窦家暴的视频，并上传到网上。
法院审理后认为，窦某对小燕实施家暴涉嫌故意伤害罪，且有赌博恶习，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长。小燕抚养孩子是适当的，认定服装店属于小燕婚前财产。7月28日，柘城县人民法院对本案作出准予离婚的决定。这一纸决定对小燕来说意味着解脱，而窦某则表示要上诉。
翻阅这份离婚判决书，记者发现，除了最后一次家暴，也就是小燕提交视频证据和伤情鉴定时的那一次，法院没有对另外两次家暴进行认定。法官还表示，在涉及家暴的案件审理中，由于家暴的隐蔽性等原因，证据的认定一直是一个难点。而紧闭的门后发生了什么，只有双方才能解释清楚。
【谣言】离婚官司从立案到判决，不到两个月。
从今年6月5日网上立案到7月28日，离婚官司前后不到两个月，却在舆论发酵中被贴上了“离婚难”的标签。案件本身已经澄清，但关于登记离婚“30天冷静期”和诉讼离婚“调解”程序的热议却不减。
一些专家认为，设立离婚冷静期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遏制冲动离婚现象。对于家暴等极端情况的家庭，受害者往往会选择离婚的方式。在离婚诉讼中，“调解”也是一个必要的程序。包括调解和转让。“和解”很好理解，那么被法院判决“转移”和“分居”有什么区别呢？
中国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副会长李铭顺说：“在过户过程中，双方肯定就一系列重要问题达成了一致，如是否离婚、孩子由谁抚养、债务如何清偿等。只有当事人接受并执行，案件才能真正了结。但是，这个判断不一定被他接受。如果他在心理上抵触，就不会执行。虽然可以不执行而强制执行，但会大大增加司法成本和社会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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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燕的离婚诉讼没有遇到“久调不判”的情况，但据专家介绍，司法实践中确实存在这样的现象。
中国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副会长李铭顺说：“长期悬而未决的原因，一方面是我国法律和相关司法解释没有对调解时间做出硬性规定；另一个原因是，离婚不同于其他案件。离婚涉及感情问题。涉及到感情问题，人容易激动，所以往往需要沉下心来，缓解双方的情绪。这也是很多离婚案件耗时较长的一个原因。”
对此，第1079条，《民法典》，除原《婚姻法》第三十二条规定的五种情形外，增加了“人民法院裁定不准离婚后，双方已分居满一年，一方再次提起离婚诉讼的，准予离婚”的情形。
用法律手段反对轻浮离婚，同时保障离婚自由。对于家暴受害者来说，沉默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必须及时发声，倡导个人权利，善用法律手段。
目前，小燕要定期去医院进行康复训练。虽然走路不方便，但她已经开始准备开新店了。回顾去年夏天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小燕说，她当时从楼上跳下来并不后悔，因为她能够维护自己的权利，看到窦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一切的前提是她还活着。一年多来，小燕在家人的陪伴下，从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到能够一点点站起来，又开始学走路了。生活似乎又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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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我真的经历了一个宝宝从学习翻身，然后学习坐起，学习站立，学习走路，学习走路，现在学习一个人走路的过程。我真的又经历了一遍。我自己也很痛苦，但家人也很努力，陪我度过了这样一段时间。”
